凌晨時分的一些想法

現在是幾點鐘？我試著睜開眼睛，似乎是躺著睡太久了，費了好大的力氣，才把沈重的眼皮稍稍撐開了點。

 

模糊的景像慢慢出現，有點類似夢境般的不真實感，我想抬起手揉揉我的眼睛，無法順利如願，手一動也不動的擺放在他原來的位置，我試著用力，感覺上手肘彎曲了些，但整體來說，要到達可以用手指揉眼睛的地步，應該還差很遠。

 

隨著時間慢慢過去，也許有十分鐘這麼久，眼前的畫面慢慢清楚了些，雖然只能些微看到中央所呈現出來的牆壁形狀，週遭仍像發散似越來越模糊，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房間四週，不，嚴格說起來只看得到前方，我想要轉動我的脖子，但我的想法似乎仍然無法順利的傳達到我的神精，身體一動也不動，糟了！該不會是鬼壓床吧！

 

白色的牆壁看來有些淒涼，但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看到的景色，由於身體完全無法動，我試著放鬆我的心情，回想我自己究竟身在何處。

 

活了這幾十年的歲數，如果要說什麼靈異的經驗，可是一次也沒遇到過，而我也很確定，我所躺著的地方，並不是我的家，否則我應該可以看到天花板上七彩的霓虹燈罩，而不是像現在眼前的白禿禿一片，與其說是鬼壓床，不如說是我正在夢境中吧。

 

就算是在夢中，這樣動也不能動，實在是一件可怕的事，但心情上已經比剛剛平復許多，隨著心安而來的，則是一陣強烈的飢餓感。

 

好像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一般的飢餓感，我不禁開始試著回想，我是多久前吃的東西，又是為什麼會跑到這個鬼地方來！最後的記憶好像是昨天，應該是昨天吧，還在跟大婆，老張，小高一同打八圈。記得我還在東風東就連了好幾莊，一路贏到最後，最後那把牌太可惜了，青一色聽三個洞，若不是小高放槍，下張牌就是我的九條自摸，那錢呢？贏的錢有沒有拿到？我想把手往我的褲袋摸去，但僵硬的手依舊不聽指揮，動也不動的靜靜擺放在那。

 

好餓啊，怎麼都沒人在我的身旁呢？這時要是來個鼎泰豐的小籠包、鑽石樓的蟹黃包、那可就開心了，要不是現在牙齒咬不動了，不然還想吃客統一牛排館的腓力牛排。我也想喝水，嘴裡除了乾澀的苦味，連附著的唾液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！我試著控制我的舌頭，想叫他潤滑一下我的嘴唇，奇蹟似地，舌頭動了，碰到了嘴唇，但這沒帶給我的乾渴感多大幫助，莫非是昨天贏太多錢，被那幾個傢伙給下毒害了？

 

昨天到底贏了多少，跑不掉有千把塊吧，以老張那個壞心眼的人來說，為了賴我的帳，下毒害我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。如果是這樣，莫非他們以為我已經死了，把我丟在這，那我在這躺了多久，也許跟我的飢餓感一樣，其實我已經躺了三天？我得要找個人來救我，或是得想辦法爬起來逃走！不自覺我又用舌頭舔了下嘴唇。

 

突然心中一驚，想到幸好那三個王八羔子剛才到現在都不在這，否則我這舔嘴唇的動作若是被他們發現，豈不是把我這大難不死的老命又給賠掉了？想到是被他們三個給整了，不但心中又不安了起來，而身體雖然不行動，卻開始有了不適的感覺，腦袋像是裡面有隻老鼠拿著鐵錘重重的敲著，砰砰砰悶悶的痛著，兩隻手也像是剛被火烤完後般的漲痛，可能是躺了有一段時間，後背和臀部壓的麻麻的，當我一個一個去感受身體每一個部位的感覺時，不適的感覺就不斷的放大，當痛楚越來越清楚，意識卻越來越模糊…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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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於97年過完年後沒幾天，在家中浴室跌倒，造成腦淤血而中風，起初送到中壢醫院急症時誤診為骨折，後經回家後幾天，情況未見好轉，才又送至桃園榮民醫院，經由手術取出腦部淤血血塊。由於年事已大，手術引發肺炎，在呼吸困難的狀況下，經由醫生勸說進行氣切。從此老先生不行說話，不行進食，也無法活動，大部份的情況都是意識不清的閉著眼睛，即使偶爾睜開眼，也對於我們向他說的話無法做出適當的回應，就這樣在病床上渡過了將近2年的時間，我一直好奇，父親在臥病時腦中在想著些什麼，也許一生中的點點滴滴都一部部的像是電影放映般重現，也許就像是做夢般，有著奇奇怪怪的事情每天發生著，也許他知道每天守候著他的母親的辛苦，很想叫聲老太婆而又沒有辦法，也許他看到我還是會以為我是二哥而叫聲小虎。

 

我也不知父親是否會感到身上的痛楚，我想上帝並不會這麼好心，因為一個人沒有意識而就解放了他對痛的感覺，對於父親身上手術後的傷口，氣切的插管，每日抽痰的咳嗽，左右兩手因點滴而滿滿的針孔，或是藥物過敏引起的浮腫，每每見到時總是一陣鼻酸。不能進食，每天三餐只有以灌食牛奶的方式餵食，人類對食物的渴望，應該不是只是胃中要有東西可以消化而已。其實當初要做氣切時，母親一直不願意，在醫生的幾般遊說下，最後才不得不同意，我想起了日劇白色巨塔中，最後財前教授病危時，東教授表示要做氣切，財前的老婆說：這樣他就不行說話，不行吃東西，他相信他的老公不會願意這樣沒有尊嚴的活著。

 

由於父親一直意識不清，在做氣切前，也未能徵詢過他的意見，不知父親對於我們的決定是否認同。如果不行，父親，對不起，這兩年來，你受苦了；如果可以，父親，你要感謝每天守護你的妻子，媽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，讓你在這兩年可以盡量過的舒服。

 

先父王家祥先生於民國98年12月31日上午11時37分於桃園榮民醫院病逝，享年83歲，妻子及兒女皆隨侍在旁。

 

許多許多年前，我在同月同日誕生